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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心柯:拷问“慈悲”

张心柯 艺术学人 2018-10-05



拷问“慈悲”

——没有经历过苦难的慈悲,不是真正的慈悲

张心柯

 


上帝死掉了;上帝死于他对世人的同情。——尼采

 


我曾经在火车站候车室看到过这样一个情景:两位母亲分别带着自己的孩子,一男孩一女孩,差不多六七岁的样子。那个男孩在吃方便面,女孩一直看他吃,男孩发现后就把方便面给了那个女孩,还说:“我给你方便面,你长大当我媳妇儿呗!”当然,这只是童言无忌。旁边一位妇女听到小男孩说的话后乐了:“一袋方便面换一个媳妇儿,你赚大了!”我们听了小男孩的话会觉得他很可爱,很天真。试想,若是一个中老年说出这样的话,我们肯定会觉得很滑稽。所以,有些话只能是在合适的年龄段说才更合适。


说回今天的话题,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经常或偶尔看到这样的词语“慈悲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“沉默是金”等等,如果说这种话的是老年人,哪怕是中年人,我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。而如果说这种话的是刚刚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呢?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如果这些词语出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,就太沉重了!或许,对这些年轻人来说,他们还没有能力去承受分量如此之重的词语。

当然,我在这里并非想说“慈悲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这类词语是分年龄段的,更不是说它们是不好的词语。毫无疑问,能够做到“慈悲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的人是令人敬佩的,但我在这里所担忧的是,如果一个人年纪轻轻,就如此“和谐”,如此“与世无争”,那么,这会不会起到什么不好的作用呢?






前一段时间网络上有个热播剧名字叫《最好的我们》,讲的是高中生的青春故事,并认为这是最好的时光。当我看到“最好的我们”这几个字的时候,我也会想:什么样的自己,什么时候的自己,才是最好的自己呢?正如H・奥特在《不可言说的言说》中所说的那样:“人现在之所是只是他真实之所是的一个断片。”人是一个发展的过程,从呱呱坠地到日渐衰亡,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特征、优势与劣势,所以我们很难说哪个才是最好的自己,什么阶段才是最好的时光,这里也强调了每个阶段的不同。看来,每个阶段有它应该有的特点,而不是明明是青春亮丽、充满活力的年轻人,非要表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。就像“少不读《水浒》,老不读《三国》”一样,对这句话的解释有很多种,但毫无疑问的是这里也强调了“少”与“老”的区别。

虽然“少”与“老”的区别与“慈悲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等没有什么直接关系,而且本文也并不是说年轻人不能“慈悲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,想说的是如果年轻人一味地去“慈悲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,有时候就变成了一种消极和被动。比如,拿最近比较火的王宝强离婚事件来作例子,如果什么都不想上来就对王宝强、马蓉、宋喆进行一种“慈悲、宽容”的怜爱,而不是去思考这件事给我们带来教训,那么对于这件事我们什么也没有获得——除了自己对别人的慈悲和宽容。以此类推,不管什么事什么人,一个年轻人眼里如果只有慈悲、宽容、与世无争,那么这个年轻人就困在了自己所营造的“慈悲”的城堡中,他不想也不能再从其他角度去思考一件事情,因为他的慈悲、宽容、与世无争的思维已经形成一种思维惯性或者说是一种思维惰性。毕竟年轻人阅历尚浅,不能像历经沧桑的中老年人那样很容易就能看透一件事情,年轻人需要在生活中从多角度思考看问题才能够逐渐锻炼思维,让自己逐渐成熟、老练起来。

年轻人,你有多少慈悲之心来施舍给芸芸众生?年轻人,你的慈悲又有多少人生的厚重感?年轻人的慈悲、宽容、与世无争就只是慈悲、宽容、与世无争而已,它并没有渗透着饱经人生风霜之后的智慧与释然。中老年的慈悲、宽容、与世无争则不同,它不仅仅是慈悲、宽容、与世无争,而是经历了年少气盛、争强好胜甚至自私自利之后的慈悲、宽容、与世无争。就像苏轼说的“令气象峥嵘,彩色绚烂。渐老渐熟,乃造平淡。其实不是平淡,绚烂之极也。”这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,宋代艺术所追求的平淡,并非仅仅是平淡,而是绚烂之极后的平淡。





否定之否定是一个非常重要和有意义的哲学规律,它不仅对于学术,艺术,对于社会文化乃至人生处世都有指导意义。而现在很多年轻人,动不动就渲染“慈悲”,“沉默寡言”,“与世无争”,仿佛自己已经修炼到一种逍遥自在的境界。以为老子的“若愚”就是“大智”,“希声”就是“大音”,“无形”就是“大象”,这样认为,要么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,要么就是根本不懂古人的智慧。因为这并非简单的“就是”,而如上所述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。


“慈悲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也是同样的道理。再次强调,这里不是说年轻人不能“慈悲”“沉默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,而是说不能一味的“慈悲”“沉默”“宽容”“与世无争”,这样就使人对世界的看法单一化——“慈悲”“宽容”“沉默”“与世无争”,而没有动力与能力去从其他角度思考问题,最终会形成一种思维惯性和思维惰性。世界的发展最终靠的是矛盾,而不是和谐——和谐仅仅是矛盾的一个暂时平衡状态。与世无争,应是经历无数沧桑之后的淡然,是历经恒沙困苦之后的释然,更是饱受各种束缚之后的自由。从某种角度上,也可以看作是出世与入世的关系,也就是说应是出世(前存在,存在之基)——入世(存在,存在本身)——再出世(后存在,存在的存在)的过程,当然前后两个出世有着质的不同,是否定之否定的过程——你根本没有入世,何谈真正的出世?我们不能跨过入世这第二个阶段,直接到达第三个真正的出世阶段。所以,年轻人的慈悲实际上只是第一个阶段的出世,它并没有经历否定之否定的过程而通达第三个出世的阶段,只是停留在第一个阶段而已。历史上那些所谓出世的隐士,想来不是年纪轻轻就跑到深山野林当隐士的吧?他们往往是在人生中遭遇到政治或家庭的变故,才去隐居。试想,如果陶潜没有经历过“久在樊笼里”的束缚,怎能感受到“复得返自然”的愉悦?如果贾宝玉没有经历过曾经的欢乐幸福,又怎能体会到那种“遍被华林”的悲凉之气?

实际上,年轻人的过度慈悲与宽容以及与世无争,不仅会对年轻人本身的成长造成一种阻碍——形成思维惯性和惰性,而且对社会、国家乃至民族的的发展也是一种阻碍。比如,对于那些生产伪劣产品的商人,如果我们对之“慈悲”“宽容”,只能助长他们继续生产伪劣产品的气焰。对于在地铁上乞讨的小孩来说,我们当然可以选择施舍给孩子一点钱,但如果我们都抱着慈悲的心态去施舍哪怕是一分钱,不去思考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、以及其背后的利益操纵集团,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?所以,有时候,年轻人的过度慈悲、宽容以及与世无争,还有对社会生活的沉默乃至视而不见,在某种意义上说,是一种伪智,一种妥协,一种畏惧,更是没有责任与担当。追求超人的尼采便不喜欢“慈悲”与“同情”,因为慈悲与同情会让被同情的人习惯于别人的实施而放弃自立自强,这是一种生命的颓败。


是呵!没有经历过繁华,怎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孤独?没有经历过磨难,又怎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慈悲?



本文主要观点:
1,人生阶段不同,年轻人与中老年人不同。
2,年轻人的过度慈悲会形成一种思维惯性和惰性。
3,年轻人的慈悲不是真正、厚重的慈悲(从否定之否定的规律论证)。
4,年轻人的过度慈悲会阻碍社会、国家、民族的进步。



作者:

张心柯,艺术学博士在读,研究领域:艺术学理论,身体美学,文化研究等。


图片来源于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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